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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警花爱人[全本]-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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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2月1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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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女孩儿的心思

正午的咖啡屋空荡荡,两人侧着身子,相对而坐,老板在前台后慵懒地假寐,只有舒缓的音乐,醇浓的味道围绕着两人。


咖啡屋简约的浪漫,让刘憬幸福充盈,又一次拉住小老虎的手:“芳袭,这是我第三次牵你的手,有一句话叫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,我从见到你第一眼,就是这么想的。所以说,你刚刚说我想得远,一点没错,我开始就想得跟一辈子一样远!”


芳袭白了一眼,把手抽回:“那好啊,既然你这么有信心,我就慢点儿考虑,多考察你一段时间,看你的耐心够不够资格陪我……那个偕老!”


“没关系,我可以等,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。”刘憬语气寻常,目光温和,却偏偏说着很轻薄的话。


芳袭红了下脸,低头小口喝咖啡。刘憬说话无赖,做事无赖,可眼中的纯粹总让她无法否定,至少无法用心灵否定。


“怎么了?”刘憬诧异地问。


芳袭想了想,放下杯子道:“刘憬,你能认真听我说两句吗?”


“好,你说。”刘憬一愣,小老虎的语气正式得让他不习惯。


芳袭望着他的眼睛道:“你昨天说,不避讳自己的感受,我不瞒你,我确实喜欢你了,要不刚刚也不会那样,我答应你,肯定用心考虑,不再回避自己的感觉。可我们毕竟才认识一天,你又那么心急,老是逼我,我很难静下来。明天你要来装交换机,要装四天,这四天你肯定还会缠着我,我想好了,明天出差,把这四天避开,一个人好好想想,你看行吗?”


刘憬眼中难掩失望,但更多的是感动和欣慰,小老虎能说这些,并明确表态不再拒绝,他同样没理由拒绝。他点着头,认真道:“对不起,芳袭,我承认自己很过分,主要是我太在乎你,我一直想找个圆满的爱情,直到昨天遇到你。你慢慢想吧,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,没理由等不起这几天,只要你考虑的结果不让我失望,我可以等一辈子!”


“你……”芳袭晕红着脸,轻轻一推,“说的好听,你还是在逼我!”


芳袭垂着螓首,似嗔似喜,一张俏靥如桃花摇落,端地娇艳可人。刘憬心中一动,掏出手机,刷地拍了下来。芳袭还没反应过来,刘憬左手搂住她的肩,右手一伸,又拍了一张。


小老虎俏面绯红,奋力挣脱:“刘憬,你越来越过分了,谁给你的胆子!”


刘憬看着新拍的照片,啵地在手机上亲了一口:“你一走四天,我见不到你的人,拍张照片看看还不行吗?”


“那你慢慢看吧,不过我警告你,我不在的时候,你要老老实实的,不准给我打电话,不准发短信,不准以任何形式骚扰我;回来后,我不找你,你仍然不准找我,否则的话,哼!我考虑的最终结果,你就等着失望吧!”芳袭气坏了,说完就向门口走去。


刘憬愣了下道:“喂,你干嘛去?”


“当然是回去上班!”


“还没吃东西呢,你上什么班?”


芳袭怔了怔,忽然笑道:“你不会还没吃饭吧?”


“当然没吃了,你找我来不是为吃午饭吗?”刘憬表情错愕,一脸的天真。


芳袭咯一笑:“刘憬,你真可爱,我们单位十一点半开饭,我是吃完饭来的。”


刘憬这个泄气,没好脸地看着她。芳袭歪头笑了笑,上前牵住他的手:“好啦,别生气了,算我没说清楚,走吧,我现在就陪你去吃东西。”


自进了这个门,小老虎的情绪变来变去,刘憬晕头转向,现在又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,他还能说什么,乖乖起身跟出了。


团市委附近一家小店,刘憬要了一碗面。窗外的阳光懒洋洋的,柳枝也慵于舒动,因为风的缘故。


分别在即,刘憬无精打采,一根根吃的很慢,就象搬花盆时一样,想多一会儿。芳袭没催,很温柔地望着他,俏靥带着一抹羞晕的欢喜。


望着小老虎娇真可人的模样,想到两天来的林林种种,刘憬忽然感慨良多。很久没写诗了,他豪兴大发,挥手向老板借来纸笔放在一旁,边嚼面条边皱眉思索。


芳袭看了一会儿,忍不住问道:“你不快点儿吃,慢慢腾腾的,想什么呢?”


“别打岔!”刘憬没好气地摆了下手。


芳袭娇嗔一声,嘟起小嘴,气鼓鼓的不再理他。


光阴点点滴滴,面条凉了,刘憬腹稿打得差不多,放下筷子拿起笔,在纸上写了起来。


芳袭大奇,欠着屁股,睁大眼睛去看。


“别偷看!”刘憬用手捂住,眼睛斜着她。


“切!不看就不看,反正肯定是写给我的。”芳袭坐回,扬着下颚,貌似不屑。


刘憬写完了,把纸对折,压在手掌下:“芳袭,问你个问题,你既然承认喜欢我,为什么还要考虑?你要考虑什么?难道仅仅因为我们认识时间太短,心态不能适应?”


芳袭直着眼睛道:“时间短肯定是问题,但只是一方面,主要是你这个人太坏,我要考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!”


小老虎说得很冲,但不象说谎,刘憬皱了皱眉:“你的意思是说,因为我把你逼得太紧了,你担心我的性格,怕我们以后过不好?或者说怕你自己受不了我?”


芳袭怔了怔,看来被说中了:“难道不是吗?从昨天到现在,一直是你一个人在说话?交往是要两个人一起,换了谁能受得了?还有啊,我了解我自己,我不是一个很乖的女孩子,与其根本就合不来,不如……不如就根本不开始。”


刘憬叹道:“我们已经开始了,这你能否认吗?再说我那样还不是因为……”


“好了好了,你现在不准说!你现在只要一张嘴肯定就是逼我,让我自己考虑吧。”芳袭打断他,瞥了他一眼,盯向桌上那张纸。


“好吧,我再说一句。这世上不存在没有矛盾夫妻或情人,重要的是怎么解决,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互相包容,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我肯定,你找不到比我更能包容你的人。”


刘憬说完,把那张纸缓缓推过:“这个送给你。我不在的时候好好考虑。”


芳袭看了他一眼,把纸展开,上面是一首七律:青衫红粉意如何,相喻无言总有磨。垂首绯绯红叶落,回眸脉脉碧云遮。尤思契阔酒中醉,记否曾经海上波。今日姻缘前世定,惜别情应来日多。


这道诗记述了两人昨日至今的种种,刘憬热切地望着她,等她的反应,只要她说一句写得不好,他就立刻把面条碗扣到自己脑袋上。


小老虎看完了,俏面绷得紧红,看得出很紧张,或是激动。“你说的好听,谁知道你一旦泡上我,会变成什么样?”


晕,这好象是在回答前边那句话,怎么还带这样说话的?刘憬没好气地端起碗,把剩的面条呼噜呼噜吃光了。


两人出门,刘憬终于没能忍住:“哎,我写的怎么样,能看懂吗?”


“有什么看不懂的,不还是在逼我吗?”芳袭两眼一瞪,恶狠狠地说。


靠!浪费感情了。“那好,我不逼你,你还我?”刘憬伸手就向她屁股兜里掏去。


“你想得美!”芳袭手捂着屁股,迅速闪开,“到我手里的东西你还想拿回去?”


“那你把我一起拿走吧,我肯定一辈子不要回来!”


“等着吧你!”芳袭娇笑一声,向马路对面跑去,“我走了,记住这几天不准骚扰我,更不准跟其他女人胡来,否则要你好看!”


“放心吧,我会听话的!……哎你注意点车!”


小老虎去远了,刘憬笑着摇了摇头。他就不明白,都开始管这管那了,还考虑什么?女孩儿的心思,果然是很难猜。


第十九章 省长千金

次日,小老虎走了,所谓的出差,不过是到落后地区给小学生们当五天大队辅导员,很无聊的差事,还是自找的。团市委的工程正式开始了,刘憬热忱地选择了跟班,虽然他不懂技术,也帮不上忙。


闲着无聊,刘憬用一张破银行卡,把小老虎办公室捅开了。


坐在小老虎的办公室,端着小老虎的茶杯,他跟鬼子进村似的,把能翻的东西翻了个遍。别的倒罢了,他在电脑中看到了小老虎的档案,继姓名和职业之后,又有了进一步了解。小老虎跟他同岁,但小几个月,父母都是编辑,也算书香门第,不过父亲八年前病故,现在家里只有一个老妈。小老虎居然是W大学中文系毕业,嘿,看她写的材料和那两笔字,实在是有点儿……嗯,反正气势还是有的,毕竟虎嘛!


刘憬在里面瞎鼓捣,隔壁不时有人过来探看,他大方地表明了“身份”,并与人热情握手,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借故前来寒喧。不到一天,能有大半层楼的人认识了郑干事的“男朋友”,不知小老虎回来后会做何感想。


第二天,刘憬终于没忍住,给小老虎打了个电话,结果被臭骂一顿,并警告他不准再主动跟她联系,他满口答应了。不过,他弄了个攻击服务器的恶意程序,郑而重之地装在了小老虎的电脑里,并精心设定了发作时间。哼哼,你不让我主动联系,我让你主动联系我。


秦玉瑕也给他打过一个电话,问什么时间带多多上公园,他推说正施工婉拒了。


刘憬没对谁愧疚过,现在玉瑕例外了,尤其还亲口答应过多多,只是相对愧疚,他更无奈。临别那天,芳袭的脾气和反应大出他所料,他很后悔,更害怕,怕伤了这只小老虎,也怕失去。同玉瑕的一夜情,他当时没的选择,现在他同样没的选择。


第三天傍晚,他吃过东西,正在沙发上看新闻,手机响了,他猛地抓起,靠,不是小老虎,是郭蝈,他同系不同班的大学同学。


郭蝈芳名叫郭洋,与昆虫科没有任何联系,刘憬也不知怎么就叫她郭蝈了,小丫头也没反对,就这么叫起来了。郭蝈来头不小,是省人才报的小记者,更重要的是常务副省长郭铤的千金,不过外表完全看不出来。在刘憬印象中,她小圆脸,两酒窝,小短头,小眼镜的形象就从来没变过,更巨恶的是,一年到头都穿着各式各样的背带裤,整个一丑小鸭。


为此,刘憬没少批评她,他是真不理解,挺漂亮的小姑娘,打扮打扮有什么不好,大小也是个记者,成天穿的跟个中学生似的,纳闷!


“郭蝈,好久不见,今天怎么蹦出来了?”刘憬半躺在沙发上,懒洋洋接通。电话里传来小丫头紧张的声音:“刘憬,不好了!秋阳又出事儿了,我们一起去看看吧?”


“什么!又出事儿了?”刘憬忙从沙发上坐起,“他又怎么了?”


“听说受伤了,车也被人砸了,是小欣打电话告诉我的。”郭蝈很善良,声音里透着焦急和关切。


刘憬心中一凛,贴着手机道:“怎么会这样!谁干的?”


“我也不清楚,小欣电话里没说。”


“行了,我知道了,我马上就去。”刘憬叹了一声,准备挂电话。


“哎,刘憬!”郭蝈急把他叫住,“我快到你家了,你现在就下楼,我骑车带你去。”


“知道了,我这就下去。”


挂了电话,刘憬脑袋又开始嗡嗡疼了,他最怕的就是听到鲁秋阳的名字。


鲁秋阳和郭蝈一样,是他在这个城市唯有的两个同学,这不奇怪,S市没几个人愿意报考那所远在西北的工大,机械系就更不用说了。如果说郭蝈只是打扮上不成熟,那么鲁秋阳根本就是个精神病。


这家伙是汉藏混血,性格刚直,又是诗人,素怀忧民之志,看什么都不顺眼,幼稚得可以。一次寒假回家,刘憬跟他碰上,两人谈论了一火车诗歌,从此被鲁秋阳奉为知己。开学后,就强拉着他办诗社、出诗刊、搞活动,没给他郁闷死。不过刘憬也因此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云人物,还被系书记拉去入党了。毕业后,这家伙散尽家财办了个诗歌网站,还想拉他入伙,被他坚持拒绝了。


不出所料,网站理所当然地赔了个底朝天,但鲁秋阳却收获了个女朋友,一个乖巧的小姑娘,对鲁秋阳百依百顺,奉若神明,还出钱帮他买出租车谋生。刘憬一直想找个好女孩儿,遍寻而不得,鲁秋阳瞎折腾一气,反倒无意插柳,他鼻子没气歪。


外面的天气很不好,天空是爱搭不理的阴暗颜色,小风嗖嗖凉,吹在身上象秋天般恼人。刘憬一路咒骂着出了楼口,抬头看了看天空,禁不住心中黯然。小老虎走了,把好天气也带走了。


两分钟后,郭蝈的电动车出现了,离老远就挥手大叫:“嗨,刘憬!”


他迎上前,郭蝈蹦下车,又唤了一声:“嗨,刘憬。”


“早看见了,喊什么喊?”


郭蝈一脸兴奋,仿佛带着某种希冀,全然没理他说什么,只是热切地盯着他。刘憬打量了一番,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:“喂,郭蝈,没看过帅哥咋的?看傻了?”


“哦。”郭蝈咧了下嘴,仿佛有些失望,但仍倔强地对着他。


“看什么呢?走了!”刘憬拉了她一把。


“走就走。”小丫头翻了翻白眼,委屈无比地跨上车。


刘憬坐到后面,双手搂上她的腰:“别见怪,合理拥抱哈。”


“讨厌。”郭蝈轻骂一声,起动了车子。


电动车发着嗡嗡的声音,轻快地钻出小区,冲上公路。傍晚的风很劲,凉凉地激荡着两人,刘憬揪了揪衣领,重新环上郭蝈的小腰。


“最近工作忙吗?”郭蝈问。


“还那样。”


郭蝈犹豫了一下,又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?”


“你老催什么,早晚会请你的。”刘憬有些过意不去了。当初找工作,东兴电子没试用期的消息,就是郭蝈告诉他的,他答应请人吃顿饭,可老想不起来。


“都快一年了,你老是这么说?”郭蝈回了下头,扁着嘴说。


刘憬不耐烦道:“郭蝈,你大小是个记者,又是省长千金,还差我这一顿饭?”


“那不一样啊,你早答应了嘛?”


“哎呀,我肯定会请你的,你别老是磨叽了,一见面就这点事儿。”


“哼。”郭蝈轻哼了一声,委屈地歪了歪头,一打眼,看到前面的天空,似意识到了什么,又回过道,“刘憬,这两天天气不好,你伤口疼了吗?”


“谁有伤口?你别诅咒我好不?”


“我是说你的伤疤?”郭蝈气激地道。


“你不能不提这个?我做好事不愿意留名你又不是不知道?”


“人家关心你嘛!”


刘憬笑了笑:“你关心不要紧,可你一提这个我就以为你要以身相许,你是省长千金,我会有压力的,记住以后别再提了!”


“刘憬你……”郭蝈红了下脸,窘道,“呸!谁惜得嫁你!有什么了不起?我恨不得……恨不得你当场就被砂轮劈两半!”


“什么砂轮?没砂轮我才被劈两半?”


“不跟你说了。”郭蝈扁着嘴,闷头不理他。


“好了好了,说说你吧,最近怎么样?”刘憬顺手拍了一下。


“喂,你干嘛!”郭蝈大窘,一张小脸当时红透了。


刘憬这才意识到,他正搂着郭蝈,一不小心,拍到小丫头胸脯上了。


“不好意思,嘿嘿。”刘憬道了个歉,又探头问道,“郭蝈,看不出来,你还不小呢,跟我说说,几号杯罩的?”


“你……臭流氓!”郭蝈羞得不行了,气哼哼道,“刘憬,这回真不理你了!”


“哈哈!开个玩笑嘛,咱俩谁跟谁!”刘憬搂着她的腰,努力从她肩上探过头,“郭蝈,你不会真生气了吧?”


两人的脸近在咫尺,郭蝈紧红着俏脸,牵动着两个酒窝:“讨厌鬼!”


说说笑笑,小车载着两人,在晚风中一通奔驰,到了鲁秋阳家楼下。


郭蝈停稳车,刘憬站到一旁等。


刘憬看着她,忽然愣了愣道:“郭蝈,你今天怎么没带眼镜?”


郭蝈正在锁车,闻言猛地抬起头,一张脸委屈得比哭还难看:“不是你说让我换隐型的吗?你……你你,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?”


刘憬这才明白,小丫头一见他就直直地盯着,原来是因为这个,当下啼笑皆非:“我的意思是说,你平时采访啊,工作啊,换个隐型比较方便,看起来也比较顺眼,并不是说在我面前,我们认识这么久了,早就习惯了,我看你还是戴眼镜顺眼点儿!”


“你……”郭蝈脸色不停变幻,最终一板道,“刘憬,我生气了!这回真生气了!”


“行了,别闹了,仨月两月见一回面,闹什么闹?要不是我们老同学,换了别人,还以为我们谈恋爱呢?”刘憬扔下一句话,扭头向楼梯口走去。


“你……气死我了!”郭蝈气极了,把隐型眼镜抠出来重重一扔,然后翻出一付小黑眼镜,愤愤然地架到鼻梁上。


“哎,干嘛呢?还真生气了?”刘憬忙返身回来。


郭蝈重重哼了一声,板着身子不理不睬。刘憬把隐型眼镜捡起,吹了吹后,掏出手绢包好递给她:“好了好了,算我错了,快收起来?”


“不要了!”郭蝈紧扁着嘴,转了转身,依旧保持背对姿态。刘憬没理她,直接把东西塞进她口袋里:“你说你,生气也不能乱扔东西呀?挺老贵的!”


“谁让你那么说了?”郭蝈脸色迅速缓和了。


“那不开玩笑吗?”刘憬拉了他一把,“快走吧,看看我们大诗人怎么样了?”


“坏蛋,一见面就气人家。”郭蝈扁了扁嘴,闷头跟上了。


两人进楼,只余晚风空空地吹荡着。


鲁秋阳家是所老楼,连声控灯都没有,楼道又窄又黑,刘憬抓起她的手,小心翼翼地往上摸。郭蝈无言地跟在后面,掌心传递的暖意,一直流到心底。


两人默默行走,郭蝈时而抬头看刘憬,时而又惶恐地低下,恍恍惚惚,没走几层,脚下一拌,“哎呀”一声就向前栽去。刘憬猛扯了一把,将她整个人拖了起来。


郭蝈拍着胸脯,怯怯地望着他,一双大眼睛在镜片后晶晶闪亮。


刘憬看了看,没好脸地道:“我说郭大小姐,不是我说你,你做什么事儿就不能集中点儿注意力?你二十多岁人了,还整天迷迷糊糊的!”


郭蝈委屈不已,可怜兮兮道:“干嘛呀,老这么说人家!不就害你受回伤吗?”


“我不是说这个,是说你做事情!”刘憬扯过她的手,继续领头走,“你一天到晚骑个破电动车,东跑西颠的,老是马马虎虎,那不早晚得出事儿!”


“才不是。”郭蝈看了一眼,扁嘴道,“都是你老说我,我现在做什么事都觉得没信心了?”


“我不说你也这样。”


郭蝈紧闭着嘴巴,不吭声了。


两人继续前行,郭蝈在后边瞪了一眼,心里大骂不休:“死刘憬,臭刘憬,坏刘憬,咒你摔一跤,快摔,快摔呀!”


郭蝈不是上帝,所以以刘憬也没有摔跤,两人很快到了七楼。


刘憬喘了口气,歪头笑道:“你信不,我敢打赌,秋阳现在正在家里悲愤呢?”郭蝈不平地道:“秋阳怎么了?你老说他,S市这么多同学,就你说话最难听!”


“哪么多同学了?不就咱仨,我说话难听是因为只有我是正常人。”刘憬斜了她一眼,按响了门铃。


“不跟你说话了。”郭蝈又生气了。


门开了,露出小欣纤如弱柳的身形和忧心忡忡的眼睛:“郭洋、刘憬,你们来了?”


第二十章 砸车事件

二人点点头,双双进入。郭蝈道:“小欣,秋阳呢,他怎么样了?”


“在房里呢。”小欣眼中流露着浓浓的心疼。


刘憬当先向房间走去,没到房门口,鲁秋阳悲愤的声音已经传来:“强盗!完全是强盗!十足的强盗行径!”


刘憬回头看了看郭蝈,做了个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?”的表情,郭蝈两眼一瞪,推了他一把,两人进了房间。


鲁秋阳宽大的身躯坐在床上,胳膊上绑着绷带,头上缠着纱布,一张黑脸庞义愤填膺,厚厚地近视镜片仍挡不住他眼中喷薄的怒火。


“你们来了。”鲁秋阳见到二人,情绪稍缓。郭蝈愣了愣,惊呼一声扑到床边:“秋阳,你怎么伤成这样了?谁打的?”


“我没事,郭洋,你坐吧。小欣,泡两杯茶。”


小欣正要动,被刘憬止住。郭蝈上下打量一番,又问道:“秋阳,什么人干的?”


鲁秋阳没有回答,把目光投向刘憬:“刘憬,你告诉我,我们的社会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

刘憬双眉大皱,手扶着额头,身子歪向一边。他的脑袋,又开始疼了。


鲁秋阳没理他的表情,把幸存的左臂一挥,大声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巧取豪夺,我和他们理论,他们不仅砸坏了我的车,还把我打成这样,那些公安人员也和他们蛇鼠一窝!他们是执法者,与那些强盗有什么分别?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社会,还有什么安全可言?”


刘憬忍不住抬起头:“秋阳,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,可……可这些现象哪个时代没有,你应该多看看好的方面,放平心态,过好你自己的日子,这才是正道!”


“秋阳,到底怎么回事?”郭蝈又一次发问。小欣握住爱人的手,弱弱劝道:“秋阳,先别生气了,把伤养好再说吧。”


鲁秋阳抽出手,继续向刘憬发难:“你让我看好的方面,有吗?我也想找个干净的地方生活、创作,可放眼望去,哪不是一片污浊,一片残横!”


“你管它什么样,过你自己日子就得了呗!”刘憬都要头疼死了。


鲁秋阳惋惜地摇了摇头:“刘憬,你变了,变得太多了,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,我们以前的日子,许下的志向,你全都忘了。”


“我没忘,那是你,我一直都这样。”刘憬手按着头,歪过身子。


鲁秋阳望了他一眼,忽然吟道:“‘自古几多英武,都付与、鞍马雕弓。不应有,文章匡世,却道一狂生!’这是我们诗社成立的时候,你写的,我还记得。”


刘憬手揉着头,又歪向另一侧。


鲁秋阳继续吟诵:“‘展壮志凌云,共饮杯觥,纵使他朝回首,应不负、易水兰盟。莫笑我,红牙铁板,高唱大江东。’这也是你写的,我全记得,可你自己都忘光了。”


“我就是随便一写,还都是你让我写的,跟现实屁关系没有!”


鲁秋阳深深望着他,不仅惋惜,而且哀伤:“刘憬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、哥们,想不到你不仅都忘了,而且把我们的过去全都否认了。”


“行了,秋阳,你好好养伤吧,别的交给我们。小欣,跟我们出来一下。”刘憬实在受不了啦,跟郭蝈递了个眼神,径自向外走去。


“哎,刘憬!”郭蝈不忍心,到门口把他拉住了。刘憬没好气道:“他一问三不知,就知道胡说八道,你呆在这儿有什么用,先问问小欣怎么回事儿。”


郭蝈无奈地点了点头,二人回到门厅。


小欣出来,两人问明了情况。鲁秋阳在玉龙洗浴中心附近等客,保安让他一个月交三百块钱,他拒不交钱,也不走人,还跟人理论,结果叫人把他车给砸了。他又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,结果自己寡不敌众,被人打了,警察也不管。


郭蝈异常震惊,满脸的难以置信:“怎么会有这种事?出租车在街上等客,碍洗浴中心什么事儿?马路又不是他们家开的,他们凭什么?”


“各有各的地盘,现在这很正常。”刘憬解释了一句,很无奈。


“那不成黑社会了吗?”


“本来就是黑社会。”


郭蝈说不出话了,记者的正义让她气得呼呼直喘。


小欣看着两人,上前道:“其实也怨秋阳,人家别的车都交钱了,不过事情过去就算了,秋阳伤得也不重,养一阵子就行。就是……就是他的车坏的不成样子,我从家里要的钱又买车,又给他治伤,没剩几个了。郭洋,刘憬,你们是秋阳的好朋友,能不能先借我们点钱把车修了,等秋阳养好伤,我好好劝劝他,一定把钱……”


“小欣,旁的别说了!”刘憬既心酸,又愤懑,“车子在哪呢?交给我吧。”


“在街拐角那家丰润修理部。”


“我知道了。”刘憬随身有两千多块钱,都掏出放在桌上,“小欣,车子包在我身上,这些钱你先用着,给他好好补补身子,有什么事儿再给我们打电话。”


小欣想拒绝,被他阻止了,郭蝈也留下了随身的一千多块钱,两人告辞而去。


两人手牵着手下楼,均一言不发。刘憬既感慨小欣的贤淑和坚贞,又愤怒鲁秋阳的倔强和不争气;郭蝈极度不平,小脸绷得紧紧,全是愤怒,一付要打抱不平的模样。


“秋阳这个傻逼,都什么年代了,怎么就不知道开窍呢?”刚出楼洞,刘憬就破口大骂。


郭蝈沉默了一下,望着他道:“刘憬,我觉得秋阳没什么错,至少我佩服他,我们这个社会确实需要有人呐喊。”


“呐喊?”刘憬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斜着她,“你能做到?”


“我当然也做不到了。”郭蝈低下了头。


“做不到还说?”刘憬暗叹一声,没好气道,“郭蝈,你记住,世上根本没有正邪之分,有的只是行得通和行不通,象秋阳那种所谓的正义,实际就是悲观,一个乐观的人,只会在乎世上美好的东西。”


郭蝈没吱声,似不大认可他的理论。刘憬没再废话,催道:“别瞎核计了!赶紧走,去看看秋阳的车。”


郭蝈抬起头,眼光在夜风中坚定无比:“刘憬,看车不着急,我们去那家洗浴中心,我要为秋阳讨回公道。”


第二十一章 虚龙假凤

风凉,夜冷,掩不住郭蝈的双眼。


刘憬愣愣地望着她,夜风吹得他一激灵,才回过神:“你说什么!去洗浴中心?那是什么地方?我告诉你郭蝈,秋阳一个就已经很头疼了,你可别乱来了!”


郭蝈天真的脸坚定无比:“我不是乱来,我做不到秋阳那样,可我是记者,我可以揭露他们,给他们暴光。再说了,你不想为秋阳讨回公道吗?”


“讨回公道还不容易?”刘憬大手一挥,“你通过你爸妈,或者随便跟谁说一声,那家洗浴中心准保连一个渣都不带剩,还用你自己去犯险?”


“我不想通过他们,我是记者,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做点事!”郭蝈难得地倔了起来。


“你算什么记者?一个小机关报,扯着虎皮当大旗罢了!”刘憬伸手推了一把,“快走吧,别糊哩吧涂了,赶紧去看车。”


“哎!”郭蝈回过身,脸上的表情既热切,又象哀求,“刘憬,秋阳是好朋友,我真想为他做点儿事,你就陪我一起去吧?”


“你去了也没用,这行不通!”


“你没去怎么知道?”郭蝈既委屈,又不满,抓着他衣袖道,“刘憬,你老是说我,我真觉得对自己没信心了,现在正好有个机会,又能帮秋阳,你就让我去吧?”


刘憬怔了怔,再度拒绝,“不行!你别犯傻了,我不会陪你去,你也不准去!”郭蝈瞪了瞪他,赌气走了:“你要不陪我,我……我就自己去。”


“你有病啊?”


郭蝈没理他,低头开车锁,风吹得她的短发呼呼摇荡。


这丫头今天怎么了?怎么犯上倔了!刘憬很不解。


郭蝈打开车锁,远远望了他一眼,跨上电动车一动不动,那样子你再不来我就走了,或者你非来不可。刘憬叹了口气,无奈地走上前。郭蝈低着头,努力地想板上脸,可脸蛋上却分明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。


“你真要去?”刘憬脸色很难看地问。


“嗯。”郭蝈认真而有力的点头,脸上有镜架微有滑落。


“那好吧。”刘憬帮她抬了下镜架,跨腿上车。


郭蝈偷笑了一下,兴奋地道:“不过,你不准提我爸妈,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解决。”刘憬悻悻道:“行,不提就不提,反正就是陪你去上一课。”


“什么意思嘛!好象我百分之百不能成功!”郭蝈翻了下眼皮,准备起动车子。


“还百分之百,百分之千!”


“去你的!坐稳了。”郭蝈扬着小脖,电动车欢叫着冲出。


天色已全黑,天气又不佳,散步的人群极少,街灯也惨淡寂寥。


刘憬扶着她的腰,探着头,盯着她倔强而天真的脸,一言不发。郭蝈歪了下头,奇怪地问:“你怎么了?干嘛这么看着我?”


“我真的老说你吗?”刘憬很认真地问。


“不知道!”郭蝈气哼哼地答。


“那好吧,我以后注意。”刘憬坐正了身体。


郭蝈撇了撇嘴,仿佛还不太情愿。


作为一家色情娱乐场所,玉龙洗浴中心装修典雅,设备齐全,房间充沛,小姐的综合素质也相对比较高,在S市小有名气,至少郭蝈这个机关报小记者很容易就找到了。


郭蝈把车子锁在路边,对面就是灯火辉煌的洗浴中心大门,一旁是锃亮锃亮的一列高级轿车,还有门前翘首以待的一排出租车。


郭蝈既开心,又兴奋,酬躇满志,小头一摆道:“跟我来,今天我让你开开眼,让你看看怎么当记者!”刘憬习惯性地就想批评两句,但生生忍住了。


郭大记者挎着小包,一马当先,向路边的出租车走去。


“两位,用车吗?”两个的哥正倚在车边抽烟聊天,一个年长的问。


郭蝈腼腆地行了个礼,煞有介事地道:“不是的,大哥,我想打听个事儿。我男朋友也开出租,前两天他没挣着钱,说在这儿等活要交钱,我怀疑他自己花了,所以想问一下。”


“不交钱人让你等吗?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还哪有白捡的便宜,”年长的哭笑不得。年轻的打量着刘憬,伸手一指:“小妹,这就你男朋友?”


“啊对,对对!”郭蝈愣了一下,立马兴奋了起来,“没错,我是……特意来领他对质的。”


刘憬报以尴尬的苦笑,两个的哥颇为同情地瞅了瞅他。年轻的道:“我说小妹,你管的也太严了吧?不就三百块钱嘛,当心把你男朋友管跑了!”


“他敢!”郭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。刘憬忍着笑,向两位“同行”摊了摊手,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。


年长的冲他点了下头:“你乖乖交钱就对了,不交的话,连人带车都给你砸吧了!今天上午就有一个,派出所都不管!”


“是吗?”郭蝈装出很怕怕的样子,斜斜一瞥。刘憬嘿嘿笑了,配合道:“老婆,你看,两位大哥都说了,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?”


“呵呵,呵!”郭蝈差点儿没乐开花,一把挽住他手臂,“那好吧,亲……亲爱的,呵,我这次……这次就原谅你了。呵呵,两位大哥,我们……回家了,谢谢你们啦!”


“好好,走吧走吧,以后别管太严了!”俩的哥看着这对小两口,欣慰而热情。世上多半纯朴而善良,何况出租车行业又有自发形成的强大向心力和默契感。


两人虚龙假凤,演完戏后离开。郭蝈挽着“男朋友”手臂,小脸满面红光,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从眼镜片后源源透出,笑意止也止不住,酒店的灯光映着她醉人的酒窝。


稍远处,郭蝈停下,刘憬道:“戏演完了,下一步干嘛?”


“先别急。”郭蝈放开手,偷偷拿出手机,把那俩的哥的车牌号存了进去,随后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个小录音机,倒了倒,神秘地按了下去:“亲爱的,呵,我这次……这次就原谅你了。呵呵!”录音机里传来刚刚对话的声音。


“哇!你家伙事还挺全呢?”刘憬还真意外,又调侃道,“郭蝈,你要真是我老婆,我可真得防着你点儿!”


“去!谁稀得……当你老婆?”郭蝈红着脸,似嗔似喜,举了下录音机,“有了这个,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找他们经理了,敢不听我的,我就让他们上报纸,再上法庭!”


“但愿如此吧,郭大侦探!”刘憬不以为然。


“不信你看着!”郭蝈扶了下眼镜,昂着小脑袋,向洗浴中心走去。


大门口不时有人出出进进,三个保安懒洋洋地抽着烟,两人堂而皇之地进入。郭蝈直奔前台,刘憬跟在后面。郭大小姐貌似中学生的打扮,异常引人注目。他暗暗摇头,这模样,肯定得被当成援交。


两人不象情侣,不似情人,更不象打野鸡的,只能理解为援交。两个前台小姐诧异对望,一个试探道:“两位需要点儿什么?”


郭蝈昂着头,冷淡而傲慢,把记者证一摆:“这是我的证件,我要见你们经理。”


记者证还是很起作用的,俩小姐睁大眼睛一看,再度相互对望,都吃惊不小。刚刚说话那个乖乖地抓起电话:“请稍等。”


郭蝈斜了斜刘憬,天真的小脸得意无比。刘憬心中暗笑,不过也很意外。他一贯印象中,郭蝈就是个丑小丫,既腼腆,又天真,成天笨头笨脑的。这次探查,虽有些愚,却表现出一种不一样的气度。高干子弟到底是高干子弟,有些气质早已熏陶成型。


前台小姐打过电话,时间不大,一个三十出头,有些流气,衣着光鲜,还留着两撇好象陆小凤一样胡子的男子从楼梯上急步而下。


郭蝈轻咳了一声,扶了扶眼镜,板着身子摆好姿态。


陆小凤脸上堆着笑,远远地伸出手,从郭蝈身前快速掠过,热情无比地奔到刘憬面前:“欢迎欢迎,欢迎媒体朋友来我们洗浴中心,请问怎么称呼?哪家报社的?”


第二十二章 洗浴中心

郭蝈大张旗鼓摆了半天谱,却无的放矢了。小记者气坏了,扶了扶眼镜,紧瞪着两人,眼珠子没鼓出来。


两个前台小姐掩着嘴,在一旁偷笑不止。刘憬忍着笑,客客气气地跟陆小凤握完手,才向旁一指:“经理朋友,你搞错了,真正的记者在那儿?”


“哎哟!我还以为谁家孩子呢!”两撇胡子立时一愕,随即呵呵笑道,“开个玩笑,开个玩笑!都说真人不露像,露像不真人,记者小姐年轻有为,果然深藏不露!真是不好意思,我姓崔,肉眼凡胎,见您见笑了,您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介意?”


郭蝈差点儿没气翻,恨恨向刘憬瞪去。刘憬这个冤,你自己穿成那样,关我什么事儿?说你还不爱听。


“记者小姐?”姓崔的仍在殷勤地伸着手。


郭蝈绷着脸,勉强握了一下:“请问你是经理吗?”


“我是副经理,总经理有事不在,您有事跟我说也一样。”姓崔的欠着身,笑容可掬。


郭蝈皱了皱眉,冷眼道:“那好吧,我就先跟你打声招呼。听说你们向门口的出租车收费,谁给你们的权力?我朋友今天让你们的保安给打伤了,车也被砸坏了,你怎么解释?”


“崔小凤”脸一撂,抖着胡子,摆出一付吃惊加不满的表情:“你搞错了吧?我们是正经生意,合法经营,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!你哪家报社的?主任是谁?”


“我哪家报社你不需要知道。我的朋友被打是铁的事实,你们非法收费,门口有两个司机刚刚已经向我证实了,你狡辩也没有用。”小丫头扬着脖,说的毫不客气。


“还有这事儿?完全是造谣!”姓崔的斜着眼,不屑道,“哪个司机说的?你把他叫进来,我跟他对质!”


“不用叫了,叫了他也不会当你面承认。”郭蝈掏出录音机,得意洋洋地开放。


两撇胡子脸色大变,一旁的两个前台小姐也面面相觑,不时经过的浴客也诧异地张望,唯有刘憬苦笑不已,叹息连连。如果说郭蝈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,那么随着录音机这一放,不仅唯有的机会丧失了,弄不好两人还会有危险。


“啪!”郭蝈关掉录音机,小嘴一撇道,“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崔经理哼哼一笑:“这能说明什么?我还说你是诬陷呢!或者是他们瞎说。”


“那好办。”郭蝈迅速把录音收起,“既然你这样说,我明天就让事情见报,然后让我的朋友到法院起诉,当然你也可以去告我们,是诬陷还是瞎说,就让法官判断好了!”


说完,郭蝈冲刘憬挥了下手,准备走人。


“哎等等,请等等!”崔经理急急拦住两人。郭蝈扶着眼镜,两眼一横:“你想干嘛?我警告你,别跟我胡来喔!”


“怎么会呢!您先息怒。”崔氏小凤堆着笑,两撇胡子摆了个上八字,“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,我们双方最好静下心来,和平解决,这样你好我也好。您朋友的损失,我们可以赔偿,嗯,外加道歉,哦,打人的员工我们一定严肃处理,您看这样如何?”


“好吧,非法收费的行为,你们也必须立刻停止,把钱还给人家。”郭蝈发号施令,越发得不可一世。


“好说好说。”崔经理两撇胡子一塌,又摆出一付无奈的表情,“不过我只是副经理,做不了主,我这就给总经理打电话,让他马上赶过来,您先喝杯茶,稍等一下如何?”


“嗯,那好吧。”小丫头驾子越摆越大,故做沉吟道,“不过我很忙,他最好快点儿。”


“没问题,两位里边请!”


郭蝈抬腿要走,刘憬拉住她,不动声色地道:“不用了,我们到外边等。”


“外边?”崔经理冷眼瞧了瞧他,“外边挺冷的?何苦呢。要不这样。”这家伙飞速跑到走廊,随手推开一个按摩间,“两位先到里边坐坐,总经理到了我马上通知你们?”


刘憬不说话,盯盯看着他。郭蝈刚打了个大胜仗,正自得中,见他的样子,蹙眉问道:“你怎么了?进去坐坐怕什么?”


刘憬小声道:“怕倒不怕,估计我们进去就出不来了。”


郭蝈立刻警惕了,刷地回头,向两撇胡子望去。那家伙一脸淡然加殷勤的表情,郭蝈眼珠一通乱转,色厉内荏地道:“我们……我们不进去了,我们要到外面去等!”


“崔小凤”眉头骤紧,眼光和两撇胡子同时一闪。刘憬“哈”一笑,推着郭蝈道:“走走走,进去等,外边挺冷的,谁上外边呀!”


“就是就是。”崔小凤变回崔经理,神色也重新缓和。


郭蝈左看右看,晕头转向地被刘憬推进按摩间了。


“麻烦倒两杯茶!”进门前,刘憬回头一笑。


“没问题,没问题!”崔经理态度异常和蔼。


门被关上,刘憬没在乎,仰身倒在按摩床上。嗯,虽然恶心点儿,但床单应该是干净的。


这是一个很小的按摩间,整体格调以粉白两种颜色为主,正中是两张小窄床,床对面是一方大镜子,以方便嫖客欣赏自己的淫态;床后墙上,是一大幅淫秽图片,可以和嫖客的淫态相映成辉;正顶上有两根不锈钢滑杆,应该是踩背的扶手;旁边的小桌上摆着各类按摩用具和若干乳液;最显眼的,则是一盒摆在床头的颗粒保险套,是洗浴中心赠送的。


郭蝈左右看了看,红脸推了推他:“刘憬,你干嘛要进来,这里乱七八糟的,他们……说不定不怀好心呢!”


“不是说不定,而是肯定不怀好心。”


“那你怎么还……”


“不进来怎么办?”刘憬坐起身,摆着脸子道,“谁让你把录音机显呗给人家了?如果我们不进来,只要一出门,就会象秋阳一样被人打得头破血流,然后你的录音机被抢走。”


“那……那现在呢?”郭蝈愣着神,似有些怕了。


“现在当然在这儿等。”刘憬把小丫头拉到身边坐下。


“等什么?”郭蝈紧张地问。


刘憬搂上她肩膀,装做亲昵的样子,贴在她耳边道:“郭蝈,别一惊一诈的,冷静听我说。他们把我们骗进来,估计是想找那些跟他们串通一气的坏蛋警察,以卖Y嫖娼的罪名把我们抓起来……”


“什么!”郭蝈大惊。


“别吵!”刘憬大力把她按住,“听着,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,不过这样也好,我们就借这个机会为秋阳讨回公道。呆会儿警察来了,我们乖乖跟他们走,然后想办法通知你爸妈或你哥。这样一来,这家店肯定关门,那些坏蛋警察也会得到报应,嘿,我那修车钱,估计也能省下了。”


“你……你怎么不早说?”郭蝈表情复杂至极,不知是失望,还是难过。


“这时候又怪我了!也不知道谁非要呐喊?谁不让我说话?谁说我说话最难听?谁说我打击自信心?”刘憬说了一连串谁谁谁,没好气地将她推开,又躺回床上。


“你…你你……”郭蝈委屈万状,都快哭了。“刘憬,你干嘛呀,我下回不说了,让你随便说还不行吗?”刘憬不理不睬,郭蝈又气又恼,扁嘴望了他好一会儿,也没挤出眼泪瓣,终于气激要打电话。


“千万别打电话!”刘憬忙起身把她抱住,“这里有说不定会有监控,你一打电话,门口那些保安马上就会冲进来,把我们胖揍一顿。”

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哪?”郭蝈急了。


“别着急,先躺一会儿。”刘憬笑嘻嘻地把她放倒,贴在她耳边道,“郭蝈,你今天演我老婆演得挺好嘛!这间房这么暧昧,那大镜子,跟看电影似的,我们亲热一下,待会儿警察来了,也好做做样子。”


郭蝈羞窘不堪,一张脸红得透透:“刘憬,你好讨厌,这个时候……你还开玩笑?”


第二十三章 战警双雄

按摩间的小床实在太窄,两人均侧着身,刘憬嘻嘻哈哈,时而夸夸人酒窝,时而说说人短发,不停地胡说八道;郭蝈扭扭捏捏,半推半就,一会儿装生气要起来,一会儿又羞喜交加地伏着红脸蛋。


刘憬丝毫不担心,天塌了有常务副省长顶着,他有什么怕的?他主要是担心郭蝈腼腆,怕她害怕,想让她放松点儿。可他忘了,郭蝈是常务副省长的千金,从小就见惯了大官,怎么可能害怕?何况,腼腆不等于胆小,两者从来不是一个概念。


郭蝈心态复杂些,但多半是窃喜。跟刘憬相处多年,她说话从没说过上句,这次倔强地跑来讨公道,本想表现一把,却办了件蠢事,但能有现在的机会,又觉得很开心。


两人各怀心事,又各自不同。


十几分钟后,如刘憬所料一样,四个警察破门而入,为首的是一个胖家伙,后面跟着陆小凤经理。两人坐起身,郭蝈平静地拢着头发,心内多少还有些紧张;刘憬抓过她的手,递了个安慰的眼神。


“就是他们。”崔氏小凤贼眼一转,对胖警察小声道。


刘憬懒洋洋道:“崔经理,两杯茶沏了这么半天,还这么大场面,我们怎么敢当?”姓崔的和胖警察对了一眼,胖警察道:“我们接到群众举报,这里有人从事卖Y嫖娼活动,你们两个把证件交出来?”


刘憬瞅了瞅郭蝈,意思说,看见没,我没说错吧?郭蝈不好意思地咧了下嘴。两人分别掏出了证件,刘憬交了身份证,郭蝈是记者证。


胖警察打量着两人,低头看了看,然后揣进兜里。崔经理又凑过去说了什么,胖警察摆了下手:“你们两个把手机、手提包都交上来,我们要检查。”


郭蝈两眼一瞪,就要说什么,刘憬忙把她扯住。


一个麻脸警察接过两人的东西,淫笑着抓起床头那盒保险套,塞到郭蝈的手提包里。刘憬暗暗摇头,幸亏郭蝈有强大背景,否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。


郭蝈不干了,呼地站起身道:“你干什么,干嘛放我包里?”


“不干什么,你是妓女,肯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,这肯定是你的,还用问吗?”这家伙语言轻佻,态度倒还过得去。


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郭蝈又窘又怒,“你这是诬陷!”


“吵什么吵?是不是你的我们会搞清楚,我们是警察,不会冤枉好人。”郭蝈还想说什么,胖警察不耐烦地打断,挥了下手,“把他们带走!”


郭蝈推了推眼镜,眼中的怒火都快把镜片烧着了。


“算了算了,听话,跟他们走。”刘憬推了一把。


两人被抓走了,经过崔经理身边,郭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,那家伙欠着身,两撇胡子得意得如跳舞一般。刘憬看着他,眼里全是惋惜。


胖警察走在最后,刘憬回了下头,发现这家伙正把录音机交到姓崔的手里,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,然后离开。


夜色沉沉,两人分乘两辆车,被带到派出所,一栋二层小楼。


路上,刘憬从对话中得知,胖警察姓胡,是派出所所长,叫胡一牧。妈的,干脆叫胡一刀得了,那是随便能学得来的吗?麻脸警察是副所长,居然叫什么坦尼斯?靠!古怪的名字,跟外国人似的,汉奸叛徒,一定没好下场!刘憬一路上暗骂不止,遇到这种败类,他除了庆幸,已没什么感觉了。


坏蛋警察们的效率挺高,进门就开始审讯。胡胖子和麻脸坦尼斯在一旁抽烟,另一个在喝水,主审的是一个瘦脸汉子,这家伙把两人证件摊在桌上,又拿出个小本本,刘憬偷眼看了下:卖Y嫖娼通知单。


刘憬心里忽悠一下,终于意识到了不妥。坏警察们和洗浴中心相互勾结,收出租车的黑钱肯定要分脏,两人公然去调查,郭蝈的记者身份又已暴露,一旦事发,这些警察至少得扒皮,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人。这也没什么,郭蝈一向老实,郭家发现人不见了,必然会发动力量寻找。可如此一来,两人弄不好要被关个一天半宿的。他没什么,可郭蝈是高干子弟,又是女孩子,被关在这种地方,实在……唉,现在的派出所,名声怎么变这样了?


“你哪单位的?”瘦脸警察问,因为刘憬交的是身份证。


刘憬摆出个笑脸:“各位大哥,这是何必呢?五千还是一万,你们说个数,我们认罚还不行吗?”


“认什么罚你认罚?”胡一牧没好气插嘴,“我们警察的目的是罚款吗?对你们这种破坏社会风气的妓女、嫖客,不拘个十天半个月的,你们能老实吗?”


“谁是妓女?”郭蝈憋了一肚子气,立刻跳出来反击,“你们身为人民警察,勾结黑社会,栽赃陷害,你们才是社会败类,早晚都得进监狱!”


“闭上你的臭嘴!”麻脸坦尼斯呼地站了起来,张嘴就骂,“一个卖逼的你装什么装?”


“你……你才……”郭蝈大怒,胀红了脸,操起一只烟灰缸就砸了过去。


“哎,郭蝈!”刘憬正准备跟坏警察们谈判,忙出言阻止,但已来不及了。


“我操!你个小逼崽子!”坦尼斯闪身躲过,一步蹿上前,蒲扇般地大手猛地煽来。


“哎别打!”刘憬急忙扯了一把。


“啪!”郭蝈躲过一劫,但眼镜被刮到地上,一只镜片碎裂。


刘憬拦到郭蝈身前,怒道:“你怎么打人?”


“打你怎么的?”坦尼斯未打中,正恼怒中,又一巴掌向刘憬煽来。


刘憬右手一架,左手抓住他手腕一翻,扬起右腿踢中他腋窝,就势在胸口踹了一脚。


这是军体擒敌拳的招术,刘憬老爸曾从军,在自卫反击战中丢了右腿,或许因为某种不甘,小时候曾孜孜不倦地教过他,刘憬中小学打过几次架,从未输过,不过扔了快十年了,这次只不过是碰巧用上。


坦尼斯被踢了个趔趄,正惊骇中,那边郭蝈也没闲着,又一个合金水杯撇了过去。在撇东西这方面,腼腆的副省长千金丝毫不输于生猛的小老虎。


坦尼斯反应挺快,麻脸一歪,又给躲了过去。可后边的胡一牧倒霉了,他见打了起来,正傻眼呢,一个不防,“咣”地脑袋被砸了个正着。


“操你妈的,还敢袭警?反了!”胡一牧怒极,扭动着肥大的身躯,操起警棍就冲了过来,坦尼斯也从墙上摘了一根,两个所长要一起揍人。


刘憬见势不妙,忙撤到墙角,把郭蝈倚在身后,操起一把椅子拦在身前。


“喂,两位,别冲动,她是……”刘憬想道明郭蝈家世,终止战争,可两个家伙吃了亏,根本不给他机会,还没等他喘气,就轮起警棍,乒乒砰砰一通乱砸。


刘憬顾不得说话,急轮木椅,左遮右挡。


“我操!我操!我操!小兔崽子,非打死你丫的不可!”两个坏蛋所长恼羞成怒,嘴里恶骂不休,手中警棍如蝗,疾风暴雨般向刘憬狠辣招呼。


“我挡!我挡!我挡!我再挡!我靠!没挡住,眼眶被杵一下!”刘憬奋起抗击,将手中木椅舞的如泼风一般,时不时还兼踢两脚。


胡坦两人怒骂不绝,刘憬喝斥连连,郭蝈双手抱头,尖叫不休,还有警棍和木椅间紧密的交击声,派出所里上演了一场警民鱼水大战。


喝水的警察和瘦脸警察瞠目结舌,都看呆了!他们哪见过这么胆大的“嫖客和妓女”,居然敢在派出所里和警察大打出手!两家伙不约而同地想,有背景,这两人肯定有背景,高低不能插手,还是乖乖看着吧!


木椅虽大,但终不及警棍灵活,还有一定重量,刘憬全力舞动,很快手臂发麻了,动作也有所迟缓,加上眼眶挨了一下,视线受影响,两个家伙的攻击却愈来愈猛,不多时,手臂、大腿、腰肋,挨了多下。


刘憬叫苦,二警也不轻松。两人栽赃陷害,持械打人,首先心理上处于弱势,更兼刘憬奋猛无比,空有主场之利,却没占到便宜。俩家伙都是吃喝嫖赌之徒,如此一番恶斗,也已气力不济,尤其是胡一牧,满头大汗,胖脸惨白,气都快喘不上来了。另两个警察打定主意袖手旁观,胡胖子忙里偷闲,递了好几回眼神,你俩看个球哇!不过来帮忙?


转眼间,半盏茶工夫过去,刘憬实在挡不住了,将手中木椅猛挥两下,将二警迫退,拼尽全身力气大喝了一声:“停!”然后趁两人一愣之际,快速说道:“她是郭副省长的女儿,常务副省长郭铤,再打你们就完了!”


如惊雷震顶,四个警察当时就全傻逼了,胡一牧脸上的汗都凝住了。


四警面面相觑,尽皆丧胆,旁观的俩家伙暗叫了声好险!刘憬左瞧瞧,右看看,仍举着木椅,保持高度警惕。


胡一牧缓缓转头,向副手望去,意思是,省里有叫郭铤的副省长吗?坦尼斯摇了摇麻脸,意思是,我哪儿认识啊!


胡胖子紧皱着眉,嘟着肥脸,一双贼眼溜溜乱转,思索良久,才试探道:“姓郭就郭省长女儿?我还说我是胡主席儿子呢!你有什么证据?”这家伙不仅嘴硬,用词也专业。


我靠!学胡一刀也就罢了,还扯上胡主席了!刘憬啼笑皆非,“这还不容易!她证件你刚刚也看了,《省人才报》是人事厅机关报,人事厅现在肯定有人值班,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清楚了。”


两位所长再度对视,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和惶恐。刘憬见这情形,估计能停战了,慢慢放下椅子:“二位,你们为什么抓我们,又为什么不肯放人,咱们心照不宣,你们要信得过,我倒有个主意。”


胡坦二警没说话,都冷眼瞅着他。


刘憬喘了口气,商量道:“你们和姓崔的什么关系,洗浴中心是不是非法收费,我们不关心,可我朋友车被砸了,人也被打伤,总不能就这么算了!洗浴中心赔钱道歉,这要求不高吧?我朋友家挺困难的,只要给足了,咱这事儿哪说哪了,你们看怎么样?”


俩所长尚未说话,郭蝈从后边探出头:“不行,你被打成这样,怎么可以算了?”


“你别说话!”刘憬忙把她推了回去,笨丫头,这时候先走人才是真格的。


胡一牧冲副手歪了下头,径自向外走去。坦尼斯跟另两个警察交待了一下,随即跟出。两人出去商量了,刘憬摇着头,上前捡起郭蝈的眼镜,还好没被踩一脚。


两个家伙出去,各点了一支烟,胡胖子忧心忡忡地问:“老坦,怎么整?还查查那女的不,看是省长家的不?我看不象假的呀!”


“不能查!就当不知道,查了就被动了?哪怕一口咬定,就是卖Y嫖娼,大不了算误会。”坦尼斯显然是军师型的,虽然那张麻脸怎么看也不象。


“那就这么放了?”


“也不能放,现在放叫怎么回事儿?怎么解释?”


胡一牧头疼至极,又问道:“老坦,你看那小子说话能算数不?要真行,大不了咱让老崔给他多赔点儿?哪怕赔个新车呢!”


“别听他瞎白话,他那是想出去,忽悠咱呢!”坦尼斯愁容满面,倒还冷静。


“那……你说怎么办?”胡胖子完全没主意了。


坦尼斯眯着贼眼,想了想道:“这么的,老牧,你马上去找老崔,尽量把事儿跟那些司机交待明白,告诉他们别乱说,只要没证据,咱这边问题不大。人是咱执行公务抓的,这没啥说,咱带回来调查,这也没错,关键还是老崔那边,你连夜都整明白,明天早上给那小子多塞点钱,然后再把他俩放了。”


胡胖子长叹一声:“行,我听你的,这就去找老崔,你把他俩安排一下,完了马上过去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“真他妈的!”胡一牧沮丧地走了。


麻脸返回时,刘憬正坐在那张战功赫赫的椅子上,郭蝈不知从哪弄了条毛巾,正心疼地擦着他的眼眶,另两个警察坐在远端,一脸谨慎,暗自庆幸没参加刚刚那场战争。


坦尼斯凑上前,仔细看了好一阵,才关心道:“兄弟,没啥事儿吧?”


“用你假惺惺!”郭蝈一声娇斥,怒火透过碎裂的镜片射出。坦尼斯尴尬道:“误会,都是误会!郭记者,你也看见了,刚才……啊,你男朋友,那叫爷们,你应该高兴才对!”说着话还冲刘憬竖了下大拇指。


“呸!”眼镜片裂痕尤新,就在眼前,她岂能忘了?栽脏陷害、恶毒骂人、动手打人,都是这个麻脸坦尼斯率先干的,郭大小姐恨透了他。


坦尼斯麻脸皮厚,继续套近乎:“兄弟,你身手不错呀,练过吧?我一看你就练过!”刘憬哭笑不得,没跟他一般见识,直接道:“坦副所长,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?”


“明天,明天吧!”坦尼斯以谄媚的口吻,商量着道,“你不让老崔赔你朋友钱吗?所长去给你俩取钱去了,你放心,肯定少不了。”


刘憬看了看郭蝈,没说话。不用猜,两个家伙肯定是狗急跳墙,商量了甚善后计策,需连夜实行。可他们也不想想,本来就问题一堆,再把省长大人的千金关一宿,那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吗?真是白痴到家!上位者想收拾谁,需要理由吗?


随后,坦尼斯“体贴地”领二人上了趟厕所,然后带到留滞室,一个没灯的小黑屋,而且只有一张床。他也不想,但没办法,不能让人跑了,又没处可关。


刘憬探头看了下,不满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坦尼斯麻脸布满歉意:“兄弟,对不住了,就这屋有床,你俩委屈一宿吧,明天早上我来放你俩。”


刘憬向身旁望去,郭蝈连忙低下了头。他叹了一声,事已到此,只好来之安之了。


坦尼斯苦着脸,无言地递过一个破水盆。刘憬低头看了下,发出询问的眼光。坦尼斯咧着嘴,一张麻脸难看至极:“一宿呢,你俩……意外要撒尿呢?”


“我靠!”刘憬指着瞬间脸已红到脖子的郭蝈,半天才道,“大哥,你这不耍吗?”


坦尼斯哭丧着脸:“兄弟,我也没办法。按道理,你俩都应该分开关押,可你能放心吗?现在是特殊时期,你俩也不是外人,将就将就吧!”


刘憬彻底无语了,一把揪过破水盆,扯着郭蝈进去,咣一声把门关上了。


坦尼斯似想起什么,又急急贴着门缝道:“哎,兄弟,你俩饿不,用给你俩买点儿啥不?”


“买你个头!”刘憬愤怒的咆哮从里面传来,“你俩你俩你俩!赶紧给我滚远远的,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口音!”


第二十四章 白小青

夜风清冷,星光黯淡,枝杈无助地在风中摇摆,天上不时有阴云笼罩,城市在黑暗中静默。天气很糟,白小青担心女儿,不时望向屋角的大钟。都过九点了,洋洋今天怎么了,这么晚还不回家,打电话又关机?


白小青对女儿爱若生命,但又很无奈。一家四口,两夫妇和哥哥郭军,都是开朗大方的外向性格,偏是最小也最受宠的女儿性格内向,心事不跟任何人说,连她这个妈也不例外,她曾亲眼见过女儿对着镜子自说自话。子女总会从父母的性格中继承些什么,可除了丈夫的固执,两夫妇那么多优秀品质,一个也没传下去。


房门响了,她急忙起身迎出。丈夫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,不是女儿,她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起。


“回来了?”白小青上前,接过丈夫的外套。


“嗯,今天挺早吧?”郭副省长温柔地向妻子讨了句好。


“九点多还早。”白小青翻了个白眼,转身挂衣服去了。


郭副省长笑笑进入客厅,靠坐在沙发上,单手揉着宽大的额头。作为常务副省长,郭铤无疑是省委省政府最忙的人,每天的工作量都在十个小时以上。


白小青挂好外套,泡了杯茶端给丈夫,并随身坐下。郭铤喝了口茶,气色稍缓:“小青啊,五一节快到了,老林今天给我打电话,约我们一起去北戴河。”


老林是省税务厅厅长林龙毓,郭铤的老战友,朋友兼兄弟。白小青不禁苦笑:“又是北戴河,都去过多少次了,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?”


“你不喜欢?”郭铤看着爱妻,愣了下道,“没关系,我跟他说一声,要不南戴河?”


“行了行了,北戴河就北戴河吧!”白小青哭笑不得。


“对了,洋洋呢?”


“还没回来。”虽然有些反常,但不算太晚,丈夫忙了一天,白小青没多说。


“哦。”郭副省长没在意,点了一支烟,“老林说了,他让小东也去,让我们把洋洋也带着,让他们多接触接触,年轻人嘛,我们当父母的,总得送上一程。”


郭副省长酬躇满志,白小青眉头微蹙: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还得怎么算多接触?”


“怎么这么说?你不一直挺喜欢小东的嘛?”郭铤有些不解,诧异地望着爱妻。


林卫东是老战友的独子,东电集团的党办副主任,他从小看着长大,虽然六岁的差距现在看来有点大,但一直对女儿关爱有加,他觉得两个年轻人再合适不过了。


白小青轻轻一叹:“小东这孩子能干、老成,对洋洋也一心一意,我当然没什么说的,可我喜欢不行,洋洋自己也得喜欢嘛!”


“她懂什么,一个孩子!”郭副省长抬了下手,很不以为然。


“你才不懂呢!”白小青不满地嗔了丈夫一眼,“时代不同了,洋洋都二十二岁了,已经成年了,怎么就不能嫁个自己喜欢的人?我告诉你,老郭,你休想把你当年那套用到洋洋身上,如果洋洋自己不喜欢,你敢逼她,我跟你没完!”


“呵呵!”郭副省长重重地干笑两声,温柔地责备道,“你看你,多大了,还说这种话?小孩子脾气!孩子们知道了,还得笑话你。”


“你少给我来这套。”白小青妙目翻白,清冷的美面掠过一抹羞晕,“洋洋是我的女儿,你把欺男霸女那套用到我身上也就罢了,要是委屈了我女儿,你休想我再理你。”


“哈哈,小青,你怎么……又胡说八道!咱过二十几年,哪地方不好,我还屈了你咋的?”郭铤大笑,在妻子肩上摩挲了一把。


“我年轻轻的,跟你这个老头子,怎么就不屈?”白小青歪着头,脸上好委屈的模样。


“哈哈哈!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,你你……你还提?”郭副省长一阵大笑,伸手将爱妻搂到身边。白小青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,身子一歪,斜偎在丈夫身上,那扁嘴的表情,和郭蝈何其相似。


郭铤原配早丧,余留一子,后续白小青,生有郭蝈。当时老郭年近四旬,是解放军某团政委,白小青正当妙龄,是军医,郭铤结合正反两途,发动强大攻势,硬给拿下了。虽然事实证明,这对老夫少妻的结合圆满而融美,但白小青当时相当勉强。


白小青拢了下鬓边,正色道:“老郭,我跟你说正经的,洋洋的事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,她从小就内向,主意又正,让她自己决定吧。”


“行,听你的,你的女儿你做主。”老郭一如既往地表现着憨厚和宠爱。妻子年轻娇美,高贵优雅,又体贴温柔,虽年过四旬,看上去还跟三十几岁一样,他啥说没有。


提到女儿,白小青又忍不住去看时间。


郭铤喝了几口茶,又问道:“小青,听你这意思,洋洋有喜欢的人了?”白小青略做沉吟,凝神回道:“就是那个同学,去年我们一起去学校看的那个。”


“哦,那个。”郭副省长很干脆地道,“那小伙子不错,够勇敢,我没意见。”军旅出身的郭铤从来都把勇敢放在评价一个人的首要位置。


“洋洋应该还没跟他处朋友,我就是感觉。”


“那就慢慢来嘛,他们还年轻,不着急。”


两夫妻聊了几句,已经过十点了,白小青坐不住了,又过去打了个电话,还是不通,于是回身道:“老郭,洋洋这么晚了不回家,电话又关机,会不会出什么事呀?”


“怎么会呢?”郭副省长瞅了下大钟,也有些不安。“会不会跑她哥那去了?你给小军打电话问问。”


电话打过了,依然没有消息。白小青慌了,无助地望着丈夫。郭铤安慰道:“小青,你先别急,现在才十点,年轻人玩过头也正常,过一会儿再不回来,让小吴他们去找找。”


白小青没说话,心内的不安和焦虑没有丝毫减轻。女儿很本份,从没这么晚不回家,偶尔有什么事,肯定会打电话回来。可这次不仅没打电话,手机也关了,她怎么可能不担心?


郭铤不停地劝慰,两夫妻惴惴不安地等到十一点多。白小青急得不行,再也等不住了,郭副省长也紧张了,立刻打电话把儿子郭军和生活秘书小吴等人招来。


众人简单计议,决定分头行动,从郭蝈同事和同学中依次排查。郭副省长夫妇在家打电话,郭军和秘书们在外面跑。当查到刘憬电话,并同样打不通又找不到人时,白小青几乎要崩溃了。凌晨两点半,郭军从出租车公司查到鲁秋阳家地址,终于得到了两人的消息。


郭军和吴秘书赶到玉龙洗浴中心,见门前一片紧张,几个片警和保安出出进进,跟来来回回的出租车交待着什么,当时明白了大半。两人没有贸然行事,简章商量了一下,郭军打了个电话,回去接白小青;吴秘书电话也没打,直接把市公安局李局长从被窝里揪了出来,众人浩浩荡荡,一路赶到派出所。


此时,已是凌晨三点半。


第二十五章 羁押之夜

和两个坏所长大战一场后,两人被羁押了。刚进留滞室,刘憬就把破水盆丢到一边,他宁可憋死也不会在里面撒尿,他想郭蝈也一样,虽然拿了进来。


留滞室内一片黑暗,仅门缝处有一丝微光。他不明白,就算是不法分子,难道连享受光线的权力都没有吗?他拉着郭蝈的手,摸索着走到床边,这是留滞室内唯一的家俱。令人欣慰的是,床上不仅有草垫,草垫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褥子!


一条褥子也可以让人欣慰?刘憬忽然很想笑,甚至觉得很幸运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进派出所,还和警察打架,更不用说关押。可现在不仅进了,打了,关押了,还是男女同监,对方还是常务副省长大人的千金,这个世界也太他妈疯狂了!


人世无常,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。


静静的黑暗中,两人坐定,郭蝈捏着被牵过的手,轻轻问道:“刘憬,你眼睛还疼吗?”


“没事儿,你别担心。”岂止是疼,肿老高,都睁不开了。


“身上呢?”郭蝈心疼的声音。


“也没事。”刘憬嘴里说着,身上火辣辣地,肯定青一块紫一块了。


黑暗中,郭蝈斜斜望着他的轮廓:“都怪我,又让你受苦了。”


“哎呀说了没事!”


郭蝈低下头,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,半晌无语。刘憬拱了她一下:“哎,我是不是……跟你说话态度总不好?”


“你说呢?”郭蝈直想哭。


“还真的呀?你怎么不早说?”刘憬居然能表现出惊讶。


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!从开始认识你就这样。”一种委屈的幸福在郭蝈心底流淌,眼中的晶莹,透过破镜片在黑暗中闪烁。


“是吗?我们开始也不怎么熟啊?”刘憬觉得这个问题很费解。


“才不是。”郭蝈很不平,“我们每次开学放假,你都会说我一火车。”


“哪有的事?我记得你净坐飞机呀!”刘憬的费解演变为怀疑。


“谁说的?我只有大一坐飞机,后来……都是陪你坐火车。”郭蝈有些羞,稍稍转了转身子。


刘憬想了一下,左眼被牵动的疼痛,让他有所觉悟:“好象真是,我在S市倒车,每次都是你买的车票,对吧?”


“你还说呢!”郭蝈嗔了一眼,“你只给过我一次车票钱。”


刘憬笑了:“我肯定给过,一定是你死活不要,要不然我怎么会不给?”郭蝈浅浅笑了,回味着两人一起为数不多的时光。


留滞室内短暂沉默,轻微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。


两人拘谨地并坐,刘憬歪头看了一眼,碎裂的眼镜片在黑暗中反光。“郭蝈,你干嘛不把眼镜摘了,戴着也什么看不见。”


“我觉得戴着比较舒服。”郭蝈倔强地说。


刘憬没再纠缠,又问道:“你困不困?困了就睡一会儿,我在这看着。”郭蝈摇了摇头,轻轻抓住他的手臂:“刘憬,我不想睡,你陪我聊天吧?”


“你又不怕我说你了?”


“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

“那好吧,这么坐着挺累得慌的,我们上床。”刘憬说着话站起身。


郭蝈想到两人在按摩室的旖旎情景,偷偷红了下脸,轻骂道:“坏蛋!”刘憬忍不住笑了:“你想到哪儿去了,我是说上床靠着坐!”


“讨厌!”郭蝈推了他一把。


刘憬哈哈一笑,两人脱了鞋,挪到床上,倚在床头并坐。刘憬盘着腿,郭蝈抱着双膝,下巴搁在膝头。虽然说好聊聊,可真正坐下,又不知聊什么了。


郭蝈想了一下,打破沉默道:“刘憬,你现在还写诗吗?”


“偶尔吧,一般不写了。”如果不是前两天给小老虎写过,连偶尔都谈不上。


“干嘛不写了,你写得挺好啊,我挺喜欢的。”


“你看过我写的东西?”刘憬惊喜。


“当然看过,我刚上大一就看过!”


“怎么可能?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吧?”刘憬极为意外。两人虽同系,又在一起上课,但开始并不认识。


“怎么不可能?”郭蝈扶了扶眼镜,笑着说:“我们九月十号入学,二十五号老乡会上认识的。然后国庆节诗歌大赛,你得了二等奖,我就看过了。”


“哦,这样。”刘憬胸腔又有些膨胀了。


“嗯,你写了一首《清平乐》,是所有参赛作品里最短的,我还能背下来呢!”郭蝈带着得意的表情,用好听的声音诵道,“‘闲愁几许,又是黄昏雨。杨柳春风今又绿,默默此情谁续。可怜风中残笛,更著檐下点滴。无奈伤心才过,又见归燕衔泥!’我背得没错吧?”


“嘿,可能吧。”刘憬这个兴奋,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。


郭蝈迟疑了一下,试探道:“刘憬,你写的是谁呀?我是说感情。”


刘憬笑道:“我哪有什么感情!就是瞎写。有些作家说得象回事似的,什么写作要有真感情,这个那个的,都是装,写东西根本不用感情,有日常积累和文字操纵能力就可以。”


“骗人!”郭蝈扁着嘴,很是不满。

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!”刘憬这个无辜。


郭蝈把头凑到她面前,绷着脸道:“我还看过你给齐钰写的东西,你敢说没感情吗?”


“你认识她?”刘憬张着嘴巴,这吃惊绝不是装的。


“嗯。”郭蝈很认真地点头。


“你们不是一个系,你怎么会认识她?”刘憬转过身体,面对着发问。


“我们……一个宿舍楼嘛!”郭蝈貌似不以为然。


刘憬没说话,心里多少有些黯然。齐钰就是他短暂相交的第一个女友,那个广东女孩儿。为了纪念自己可怜的初恋,他曾写了首新诗送给她,记载了两人几次约会的情景。此番提起,别有一种滋味在心头。


郭蝈看了看他,又道:“齐钰看了好伤心,哭了好久呢。”


“真的假的?”刘憬打量着她,眼神颇为不信。莫名其妙地跟他分手,没有任何征兆,然后再为他流泪,他信就怪了。


“当然是真的!”郭蝈重重地点着头,“我看着都难受。”


刘憬想了一下,随即放弃了。他已经有了小老虎,追究这个问题毫无意义。郭蝈看了看他,又问道:“你没问问她为什么跟你分手?”


“既然分手了,我为什么要问?”刘憬坦然地迎着她。


郭蝈很不理解,不甘心地道:“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?”


“已经分手,知道原因有意义吗?”


“难道你不喜欢她?”


“谈不上喜欢,就是感觉还行,又快毕业了,想差不多找一个算了,没想到……”刘憬话没说完,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,又开始惋惜自己宝贵的初恋。


对初恋女友,刘憬谈不上爱恨,但不能说没有丝毫埋怨之意。由于两人大四才交往,齐钰不时流露出对未来的担忧。恰巧刘憬在工业局当书记的老爸打来电话,说帮他联系好了工作单位,让他毕业回家。刘憬家乡是一座县级市,所谓的单位是全市唯一的大型企业——县水泥厂。他二话没说,当即决定毕业跟女友去广东。可齐钰却跟他分手了,那么突然,又很自然。这好消息,他还没来得及说。


刘憬最终也没回家,他不在乎在哪生活,但那工作太恶心,老爸又忒倔,老是看不上他。他决定随便找个工业城市,比如上海,他想到浦东闯闯。郭蝈劝他来S市,全国最大的重工业基地,又离家比较近。父母已年迈,老爸又只有一条腿,他是唯一的儿子,所以他来了,一个人。


郭蝈怔怔地望了他好久,才道:“你给齐钰写那首诗叫《共对》吧,我也记得。”


“这个你也记得?”刘憬斜看着她,眼中满是诧异和不信。


“你不信?我给你背一遍?”郭蝈撇着嘴,语气中透着得意。


刘憬没说话,依旧怀疑。郭蝈甜甜一笑,轻背道:“你亦想我的爱/如清水般的流/我亦想你的情/似流水般的清”


“温馨飞扬的轻飔/是我心情的欢爽/垂柳微探的涟漪/将你的柔情荡漾


“捧一泓温柔的泉水/倒映你半闭的双眸/觅一处融融的斜阳/挥洒我如泣的歌喉


“高天里的流云/向着我柔柔地招手/暮蔼下的星辉/羞红你脉脉的脸眸


“星光下的月色/微翕你茸茸的低语/轻纱般的月影/流露我真爱的期许


“小桥人家的灯火/燃亮你怀春的心风/寂寞长路的霓虹/编织我双飞的鸳梦


“卧一方茸茸的青草/开解你百年的情愁/靠一棵沧桑的老树/去圆我千世的等候


“遥夜如水的天空/任我沉默的慨然/微雪凌衬的小路/促你无语的离返


“我亦想你的情/如清水般的流/你亦想我的爱/似流水般的清


郭蝈背完了,两眼亮亮地望着他。刘憬很吃惊,吃惊于她的熟练和寻常,这诗不算短,他自己都记不得几句:“你怎么记得这么熟?”


“没什么啊,我陪齐钰看了好多次,所以就记住了。”郭蝈闪了下眼睛,别过身子,“你那么没心肝,我真替齐钰不值。”


刘憬淡然一笑,没放在心上。他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,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:如果让他和郭蝈在一起,他会不会愿意?会,一定会。没有任何迟疑,他就想到了答案。


他对郭蝈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,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,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答案,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与郭副省长无关。


刘憬只是想想,随即放弃了。如同追究齐钰为什么和他分手一样,这个问题同样毫无意义,因为他已经有了小老虎,谁也不能代替。


两人再度沉默,相对较长。黑暗中,空气流动得很慢,象过了很久。


刘憬拱了拱她:“郭蝈,聊很久了,你睡一会儿吧。”


“嗯。”郭蝈点头,犹豫了一下,抓过他手臂,斜靠在他肩上。


郭蝈睡了,沉睡,嘴边漾着浅浅的笑容。刘憬用另一手,将她眼镜轻轻摘下。


刘憬没睡,也不想睡,他在想小老虎。这样深的夜,她一定在睡着,还没见过她的睡态呢?几天不见了,她现在怎么样?在那种地方,吃的一定不太好,会不会累瘦了?晒黑了?


时间在黑暗中慢慢流逝,不知过了多久。郭蝈醒了,周围还是一片黑暗,她很不适应,努力地眨着眼睛。一只手把眼镜稳稳放到她鼻梁上,刘憬戴得很准。


郭蝈感觉好多了,扶了扶眼镜道:“你睡了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刘憬在黑暗中打量着她,“你枕着我的肩,我怕把你弄醒,所以没敢睡。”


郭蝈深深一瞥,这夜,好温柔。


刘憬凑到她面前,笑着说:“你有没有很感动?”


“嗯咳!”郭蝈抚着颈部歪了歪头,小嘴一噘,“真难受,脖子都咯酸了!”


刘憬呵呵笑了:“行啊,郭蝈,终于进步了,会抢上句了!”


“嘻嘻!”郭蝈不好意思,抱紧他手臂,“才不是,我骗你呢,我睡得挺好,真的。”


刘憬笑道:“干嘛告诉我,你不一直想说上句吗?这么好的机会,怎么不落井下石,乘胜追击,把我这条落水狗彻底打翻?”


“我才不象你呢!”郭蝈习惯地扁了扁小嘴,扬头望着他,“刘憬,我就是随便说说,你别在意。其实我挺喜欢你跟我说话,尤其你说我的时候,我……我觉得你挺关心我的。”


“算你有良心。”刘憬很不平的样子,“你成天笨头笨脑的,又那么冲动,你想想,你大大小小的,都出多少回事了!我现在都条件反射了,每次看到你,都觉得要出事儿!”


“不是的!”郭蝈既焦急,又无辜,“我就跟你在一起,才总是出事,我自己都觉得奇怪!”


“总不我方的你吧?要是这样,你以后少跟我见面。”


“本来也没见几次。”郭蝈推开他手臂,低着头道,“都毕业九个月了,我们总才见过四次,还得算上从学校一起回来。”


“四次不少了,一般毕业了,都不怎么见面。”


“四次还叫多?以后都不理你了。”郭蝈扭过头,又生气了。


刘憬笑嘻嘻地凑过去,刚想说点儿什么,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,二人忙坐正身体。门开了,现出白小青美丽的脸,满是疲惫、焦虑和担心。


“洋洋!”白小青扑了过来。


“妈。”郭蝈瞥着身边人,喜中含羞。


刘憬长出了一口气,该死的羁押之夜终于过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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